外婆家的时光

　　我坐在车里，眼前是一马平川的水泥路。路平车稳，我的身体、我的心却在不由自主地摇晃。感伤与喜悦交织，那缕思绪好像台风“烟花”来临时的云朵，时而飘飞，时而凝聚，时而慢移。

　　曾几何时，我还是一个稚嫩的小孩，玩性多于理性。常常央求母亲带我回到我成长的地方，她也总是欣然应允。车子驶近外婆家，每次都要经过一条铺满碎石的泥路。我总会被颠得晕头转向，这时总会问妈妈这条路什么时候能变得像城里的路那么平整。母亲的回答总是“快了快了”，如今到底是实现了。

　　到了外婆家，车还没停稳，我就迫不及待地蹿下车。一边跑着跨进门槛一边叫着“外公外婆，我来了”，他们总是小跑着从屋子里迎出来，我挣脱外婆的怀抱急着去看那口蕴藏着无限乐趣的水井。

　　那口井位于天井中最显眼的位置，边上有一棵不大的桃树，散乱地放着不用的缸，井边长满了青苔。妈妈常告诫我不要趴在井沿，但这并不能让我内心的好奇熄灭。每次来到井边，我总爱趴在井沿向里张望。希望能从里面找到别样的东西，甚至还想看出里面有没有一座“井龙王府”。有时兴起还会喊几嗓子，回答我的是悠远的回音。

　　冬天时，弟弟从北京回家过年，每次都是在雪中入家门，于是我们兄弟俩常在天井里打雪仗，绕着那口井开展追逐，等到手指冻得胡萝卜一样通红才肯回屋。

　　后来外婆家用上了自来水，但是生活中的大部分用水还得依靠那口井。只是不知从何时起，井水变得越来越浑浊，也许它也老了，不堪重负了。

　　井边那棵桃树尽管不大，但我还是会别有用心地“关注”它。替它掰掉几根枯枝，除去几根杂草，再用清凉的井水给予它最亲切的“关怀”。因为它是由我填下最后一抔土，并且在所有人意想不到的目光中结出了桃子。

　　在乡村，不仅家里乐趣多多，甚至连那无处不在的田野和荒地里都有着无穷的乐趣。

　　外婆家的田地是我玩耍的圣地。有时我为了找一条蚯蚓，我会把一块菜地“松一遍土”，那可是把外婆气得直跺脚啊。有时挖得入神了，不知不觉延伸到别人家的菜地了，外婆会把我拉回来警告我。外婆一转身，我又开始搞破坏。玩是小孩子的天性，外婆也不会严加阻止。因此，那片土地给我留下了无数美好的回忆。儿时的惬意生活也似天上的云，飘走了就不再回来了。

　　农村不只有已开垦的土地，还有边边角角的无用之地。那里野草丛生灌木杂长，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神秘气息。但它对淳朴的农民总是敞开自己博大的胸怀——长出众多野菜。其中就有我喜欢吃的马兰头。于是在晴天，我便会和外婆去挑马兰头，每次都是收获颇丰。但是近几年，尝试走几亩地甚至十几亩地都不会有太多的马兰头，外婆对此的解释是“都让农药给打死了”。

　　车停了，我的思绪也停了，停在当下。视线停在了眼前未完工的房子上。是的，外婆家的房子被一台会冒烟的巨兽推倒了，井，填了；田，远了。这是外婆的新家，是个好地方，却远离我的“神往之境”。幸运的是旁边蛙蝉组合正在合唱。一个节奏鲜明，一个缓急得当。迈入大门，一声“外公外婆”脱口而出，只是他们再也跑不动了。那块菜地，虽然还种着菜，但照顾得不如以前那样周全了。看着他们长满皱纹的笑脸，我想叹气但又叹不出来。

　　我站在一片土地上，神往着另外一片同样的土地，另一个外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