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海上花

　　大上海，永远繁花似锦，滚滚红尘，四季风华。在茫茫人海中，最终能成为一个作家，本来已是凤毛麟角，而一个作家又有幸生活于上海这座大都市，那更是数得清的几个，金宇澄先生便是其中之一，而《繁花》，是他的代表作，值得细品。

　　其一，“繁花”其名，寓意深远。

　　开始读《繁花》，首先想到这个书名，取得有意思。它与上海这个繁华的大都市很是匹配，除却这个名字，似乎再没有其他可以替换。书名是这部书首要成功之处。这个名字，让我想起张爱玲译注的《海上花列传》。因此，对这本书便有些莫名的好感，还没有读，就有无限的期待，想要快点读下去，一探究竟。

　　读《繁花》，真的需要有耐心。要慢慢地、耐心地读下去，一遍不够读两遍、三遍，方才慢慢体会到其中的奥妙。这样的书必须列入精读书目。

　　其二，《繁花》刷新上海叙事。

　　茅盾文学奖评委王春林这样推荐此书：“说到上海叙事，自白话小说盛行以来，一直到金宇澄的《繁花》横空出世，大约有4位作家是绝对绕不过去的。按照时间顺序排列，他们分别是韩邦庆、张爱玲、王安忆、金宇澄。”由此可见金宇澄在上海文坛中的地位。

　　据金宇澄先生自己介绍，写作《繁花》的重要初衷，是为了重拾城市书写，向上海这座伟大的城市致敬。有了这样的出发点与立足点，那么，这部书也就有了与生俱来的大格局。

　　相当长时期以来，乡土文学以“农村包围城市”的态势，占据各方江山，尤其是莫言、贾平凹、陈忠实等北方乡土文学作家，强势出世。相比之下，城市文学显得有些衰微。尤其像上海这样的经济巨人，文学的呈现显得有些比例失调。而金宇澄创作的《繁花》，在城市文学领域，独步春光，多年不衰。当初，金宇澄只是想在网上，写一些无名无姓者的市井事迹，立足于上海，来描绘和书写城市生活中的故事或意绪。没想到，一下子给日渐式微的上海文学与上海文化，带来了全新的气息，无疑是对“城市无文化”论调的一次挑战与颠覆。因此，这部书的地位与意义，也就不言而喻。

　　其三，结构巧妙“有腔调”。

　　《繁花》在结构上有新意，全书共31章，单数和双数章节各有一条时间叙事线，一条叙述20世纪60年代至80年代的故事，一条叙述20世纪90年代的故事，两条叙事线交叉进行。开始读时觉得似乎有些乱，但如果单双章分别来读的话，就一目了然，很有章法了。这是作者摆的一个谱，这或许就是上海人的“有腔调”。

　　在人物设置上，小说写到了太多的人物，但三个主角却很分明：军人家庭出身的沪生、资本家家庭出身的阿宝和工人家庭出身的小毛。整部小说，其实就是写这三个上海人从小到大的故事。

　　不得不佩服作者驾驭小说创作的能力与巧妙的构思，从三个小人物的描写，来呈现上海这个大都市的历史文化，把宏大的叙事放在细节当中来完成。那些细节，便是一路繁花，构成了上海这座大都市的数十年来的生命历程。与张爱玲、王安忆等海派作家一样，小说《繁花》表现的主题是宏观大历史下小人物随波逐流的命运无常的无奈，无论沧海桑田、风云变幻，却永远都不会改变恒定的、琐碎的、精细的、世俗的市民传统，并在这种琐碎和精细中展现最真实的生活本相。

　　其四，创新叙事方式。

　　一是叙述语言上，将上海语与吴方言巧妙结合，在叙述上运用普通话，而在人物对话时却用吴语方言。读这部小说，分明像听“说书”，大量的人物对话堆积，繁密的故事情节交织，细细讲述阿宝、沪生、小毛三个童年好友的上海往事。

　　《繁花》采用上海话本方式，以上海话思考、写作，整部小说可以用上海话从头读到尾，不必夹带普通话发音的书面语，但是文本的方言色彩却是轻度的，不懂上海语的读者群同样能够接受，可用普通话阅读任何一个章节，不会有理解上的障碍。既最大程度体现了上海人讲话的语言方式与角度，又不影响阅读，这是作者在叙述语言上的良苦用心。

　　二是语体上，虚构与非虚构的巧妙结合。《繁花》是小说，却或多或少还原了历史中真实的上海，甚至许多地名、街道、景点都特意点明。读者常常会不经意地将小说的人物、情节与历史结合起来。那一街一景，把《繁花》写成了“物质生活史”，写出了上海生活历史的变化。以具体的地名为坐标，如写生一般来描写上海这座城市，更使小说中的人物真实可感，具体的活动场所、详细的活动路线，反复出现的地名、建筑物名，每个人物、每个事件甚至每条路线都昭示着作者的用心，倾注着作者的情怀。

　　总之，这部小说特点鲜明，为当代城市文学领域贡献了完全不一样的长篇小说。纵观历届茅盾文学奖的作品，《繁花》是一部不可多得的优秀作品，因此获得了许多荣誉，一直处于深受欢迎的优秀作品行列。另外，从《繁花》还可以延伸阅读作者其他一些作品，如随笔集《洗牌年代》《回望》等。

　　○徐玲芬  第八届冰心散文奖获得者，中国作协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市女作家协会主席、凤鸣女子诗社社长。著有《江南物事》《门对孤山》等10多部散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