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着过日子

姚孝平

　　在乡下，小到翻被子、卖榨菜、采菊花，大到建房子、红白喜事等，都需请村民帮忙。这些活，这些事，有的自己不会，有的光靠自己完不成，有的活耽误不得。

　　村民之间的这种无偿帮助，叫“相帮”，即互相帮助。比如，张婶家要娶媳妇了，留了些丝绵打算做成新被，雨天她叫来王婶、李婶，一起扯新被。下一次，轮到王婶家娶媳妇，张婶也去帮忙扯新被。也可用不同的活抵上，这次你帮我采半天茧子，下次我帮你割半天稻抵消。

　　谁家过日子都有急难，生活总有各种意外。别人喊你帮忙，你是不能推脱的，同在一片土地上生活居住，你不是孤立的，一辈子下来，难事杂事那么多，难免要请别人帮忙。乡里乡亲之间，有帮有还，透着朴素的感情，也是维系乡村情感的纽带。

　　那时农村农活多且繁重。我家有7口人，田地多，要干的活儿也多。每年秋天望着白茫茫一片的菊花等着采摘，母亲都要笑着请邻居四伯夫妻帮忙。夫妻俩年岁大了，但坐着采菊花不累。采菊花讲究时间，速度慢了，待秋雨来了，就会烂在地里。来年割榨菜时，父亲则帮四伯家挑榨菜，这是重体力活，四伯干起来很吃力。四伯常对人说:“要不是有富林年年帮我挑，榨菜我早就不种了。”

　　遇婚丧嫁娶、盖房子这些大事，就得请村上很多人家出人帮忙。不光借人，还得借桌凳碗筷。男人背着桌子、女人拎着碗筷到人家里帮忙，都把别人家的事当成自家的活。洗菜刷碗、端菜烧火，搬这挪那。众人齐心协力、分工明确，再大的场面也能应付下来。

　　记得我家造楼房那年，父亲叫了六七个村民，拌水泥、拎砖头，供饭给烟。半年时间，崭新的砖头水泥楼房取代了原来的木头泥旧屋。父亲仰头望着，露出了笑容，母亲热情把烟和上梁糕点塞到他们手里，连声感谢。

　　奶奶是裹粽子能手，村上谁家要裹粽子，都会来叫她帮忙。这活有一定技术含量，别人家还不了，末了就给奶奶几个粽子算是辛苦钱。

　　村民阿春家遭遇不幸，阿春摔成了植物人，阿春父亲喝了农药，留下婆媳俩拖着幼小的孙子，日子过得很艰难。善良热情的村民没袖手旁观，这个给他家换个灯泡，那个来给地里打桶农药。赶上农忙，好几家都去帮忙，大家一起很快就把那么多活干了。婆媳俩的笑脸上闪着泪光，假如没有大伙这样积极无私的帮助，这一家日子可怎么过？

　　村民美珠有智力障碍，独居。她的半辈子是几个邻居撑起来的。海林家给她米，美娥家给她菜，病了关松家端茶送饭，养的两头羊都是金仙从自家的羊草里挤出来喂大的。美珠说起这些时，总是哭:“没有大家帮，我活不到今天。”

　　大家乡里乡亲的，吃着同一片土地产的稻谷，喝着一条河里的水，搭把手应个急，这是善心，也是义务。你帮了人家的忙，别人记在心里，念你的好，你有事了，别人也会帮忙。这种不讲报酬的付出，不仅是同村同族间的情义，更是老祖宗留下的宝贵财富。

　　那时农村虽然穷，但日子过得热乎乎的。大家互相帮着，把别家的难夹进了自己的生活，把人家的苦塞进自己的心，把每天重复、平淡如水，时常夹着急难愁盼的日子一点点过下去了。

○姚孝平 开发区（高桥街道）人，自由职业，爱好写作以农村为题材的散文和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