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下，旅游业的坚守与突围

　　刚刚过去的“五一”假期，全国乙级民宿那年晚村的主理人小米没有等来乌镇景区恢复开放的消息。采访间隙，曾一度“厌倦”微信声音响起的她时不时拿起放在一旁的4个工作手机。“受疫情影响，民宿无人问津。”言及疫情防控这场“持久战”，在民宿业摸爬滚打了10余年的小米，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停摆、重启、停摆……疫情之下，民宿遇冷是旅游业进入“至暗时刻”的一个缩影。经文化和旅游部数据中心测算，2022年“五一”假期，全国国内旅游出游1.6亿人次，同比减少30.2%，实现国内旅游收入646.8亿元，同比减少42.9%，恢复至疫情前同期的44.0%。

　　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正在经历“倒春寒”的旅游业能否“疫”中突围？

　　“冷清”与“创伤”

　　谭家栖巷。

　　那年晚村。

　　鸟屋乐园。

　　乌镇·有戏FUN音乐剧产业基地。

　　“春天来了，这是最后一个难熬的年份。”乌镇旅游股份有限公司总裁陈向宏不厌其烦地给下属加油鼓劲。这两年，受疫情影响，乌镇景区开开关关。“国内景区中，乌镇景区的情况还算比较好的，但和疫情前也无法相提并论。”今年1月，在中国旅游协会组织召开的旅游行业部分企业家及专家座谈会上，陈向宏摇头表示。

　　一直以来，“乌镇模式”是桐乡旅游的金字招牌。前些年，随着乌镇旅游业的蓬勃发展，景区周边的民宿如雨后春笋般涌现。然而，当行业大船因疫情“搁浅”，依附其“生长”的民宿也迎来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暴风雨。

　　“春节以来，受国内疫情多点散发等因素影响，那年晚村订单寥寥。4月2日桐乡启动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II级应急响应至今，更是零住客。”2017年开业的那年晚村是备受游客青睐的网红民宿，疫情前日均营业额近2万元。而如今，小米甚至不敢细算今年以来的损失，30个房间空置，日常维护费用一分不少，还有每年近50万元的房租……“‘腰斩’等词语已不足以形容民宿业的现状了。”

　　感同身受的还有乌镇人家民宿行业协会会长、墨意淌人文艺术民宿和乌镇谭家栖巷自然人文村落主理人周华锋。投资4000万元的谭家栖巷尚未回本、原计划推进谭家栖巷二期项目彻底停摆、每年200多万元的房租和高素质文旅人才的流失“雪上加霜”……这是疫情给他留下的“创伤”。

　　“以往5月是乌镇旅游的旺季，民宿几乎一房难求。”在周华锋的回忆中，墨意淌曾创下连续20多天满房的“好成绩”，节假日、周末需提前一个月预定也是常有的事。中青旅年报发布的官方数据也从侧面佐证了他的说法：2019年，乌镇景区接待游客918.26万人次。遗憾的是，和去年“五一”假期旅游业迎来短暂爆发相比，今年同期显得有些“静悄悄”。

　　这场尚在持续的战“疫”中，“小而美”但抗风险能力相对较弱的民宿还能撑多久？乌镇镇民宿办工作人员的一席话令人感慨。“乌镇现有登记在册民宿近550家，4月12日桐乡突发公共卫生事件Ⅱ级应急响应调整为Ⅲ级应急响应后，申请恢复营业的并不多。”该工作人员告诉记者，经历了几年的爆发期，乌镇的民宿从业者大都为 “二房东”，他们靠租房子来建民宿，只有持续不断的订单和稳定的现金流才能维系平衡。“这几年的疫情，让乌镇的客源地半径由海内外缩至浙江省内、嘉兴市内，正常营业的民宿数量也随之逐年递减，开业比停业亏得还多。”

　　疫情冲击的不只是乌镇旅游业。数据显示，2020年至今，桐乡45家旅行社从业人员流失率达24.6%。“疫情之下，旅行社的业务量骤减，经营的酒店也未能幸免，行业面临巨大冲击。”从事旅游行业20余年的桐乡市大众国际旅行社有限公司负责人余春潮从未料想到，这个他曾经认为的朝阳产业会步入“颗粒无收”的境地。

　　疫情，以极端角度再一次证明旅游人是“靠天吃饭”。采访中，众多旅游从业者坦言，这场疫情的“寒冬”太过漫长，正面临“真金白银”考验的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桐乡旅游业的“低迷”，也是国内大部分旅游城市的境况。黄山脚下，拥有西递、宏村世界文化遗产的安徽黟县，2022年清明假期共接待游客988人，同比下降98.17%；门票收入5.1万元，同比下降98.48%。其中，西递古村落仅接待了93位游客。

　　“自救”与“共救”

　　乌村。

　　百翠山居。

　　用“在深渊里仰望星空的人”来形容疫情下的旅游从业者，再贴切不过。“守住初心、树立信心，将民宿打造成真正感动游客的旅游目的地。”周华锋说，承接乌镇景区溢出红利的乌镇民宿业或多或少存在供需错配等现象，而疫情则倒逼曾经大火的民宿业再次进入洗牌期。

　　疫情何时结束尚未可知，如何活下去？带着这样的思考，周华锋在等待曙光来临之余，已在向周边地区政府主导的乡村旅游项目输出前期积累的品牌运维和项目管理经验。他说，在疫情的漩涡里，走向“轻资产”，是为迎接实体民宿疫后复苏蓄力的一种方式。

　　面对复苏之路，小米虽坐立难安，但也从未想过放弃。“疫情总有一天会结束，需要让民宿以其他方式先运转起来。”4月23日，延期在那年晚村举行的一场小型草坪婚礼是她近期最大的安慰，“动起来，就有希望。”

　　2019年，迈出扩张脚步的小米推出了那年晚村衍生产品那年柒夏。疫情大考下，这个集小型私人定制餐、求婚、草坪婚礼、生日聚会、团建等于一体的室外空间，成了那年晚村缓慢“回血”，追求内涵式发展的一个载体。

　　与此同时，过去的“五一”假期，以百翠山居、鸟屋乐园、康馨文化园、华腾猪舍里等为代表的桐乡旅游景区和海华村、桃园村等几个A级景区村庄迎来出游小高峰，由昔日废弃啤酒厂改建而成的乌镇·有戏FUN音乐剧产业基地更是惊艳出圈，成了市民游客争相打卡的文旅新地标。鸟屋乐园负责人徐谦还告诉记者：“2020年和2021年，凭借本地亲子游的精准定位，鸟屋乐园的游客接待人数实现了逆势上扬。”“家门口”的“微旅游”热再一次证明，疫情之下，人们的出游需求依然存在，只不过，很多人把“拥抱远方”变成了“发现身边的美好”。

　　中国旅游研究院发布的《2021年旅游经济运行分析与2022年发展预测》显示，2021年国庆节假日期间，城乡居民平均出游半径为141.3公里，同比减少71.7公里，降幅达33.66%；目的地游憩半径为13.1公里，同比减少7.7%。以本地游和近程游为代表的“近出行、浅需求、低消费、短时长”已成为旅游业赖以生存的基础市场。

　　面对错综复杂的变化，文旅企业转型迫在眉睫。在陈向宏看来，旅游业的恢复不是一种简单的恢复，疫情影响下，游客的出行方式、选择方式、消费方式等都在发生改变，从业者要在自己的领域大力创新。据了解，乌镇景区自去年开始利用自有酒店的设备与技术，为高收入的家庭提供家政服务，为一些大企业提供上门餐饮和培训服务，同时也向其他企业输出部分员工。

　　信心源自颇有成效的尝试。“2020年，酒店利用自身优势布局高端写字楼物业服务，涉及餐饮、会务、保洁、绿化等内容。”振石大酒店有限公司相关负责人姚永南告诉记者，截至目前，酒店已承接了近20个高端写字楼物业服务项目，今年已实现营业额超3000万元。

　　当各种挑战接踵而至，除了“自救”，纾困政策也成为文旅企业关注的焦点。

　　日前，根据《桐乡市人民政府关于进一步加大惠企纾困帮扶力度的若干意见》、《关于进一步加大惠企纾困帮扶力度的补充意见》，桐乡出台了《关于进一步加大旅游惠企纾困专项帮扶资金补助细则》，以专项帮扶资金的形式为文旅企业注信心。除了等级补助，桐乡还出台了针对文旅企业实际经营情况而制定的各类补助和政策，如对旅游景区在春节等节日接待桐乡市民给予50%至75%的门票补助，以及支持符合条件的旅行社承接疗休养业务、继续实施暂退旅游服务质量保证金等。

　　记者手记：

　　信心，比黄金更重要

　　对于敏感脆弱的旅游业来说，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起蝴蝶效应。采访中，今年国内多点散发的疫情让旅游从业者们心惊胆战——刚刚看到了曙光，又一脚踏进长夜。

　　“2022年，疫情仍将是影响旅游业复苏最大的不确定因素，但旅游业复苏向上的进程不会停止。”《2021年旅游经济运行分析与2022年发展预测》中这样写道。

　　疫情之下，与其定下硬指标，不如转入实现“质量提升”的发展目标。因为人民对美好旅行生活的向往从未停止，对休闲度假的需求从未散去，这是旅游业战胜一切困难和挑战的永恒信心。

　　在危机中育新机、于变局中开新局。我们相信，在“苦练内功”“逆势突围”的过程中，那些守着陈旧的思维，总想着一觉醒来回到从前，在危机和挑战面前凄凄惨惨戚戚者终将被市场淘汰。而那些学会适应疫情后旅游业新变化，在复苏进程中负重前行者，终将走出阴霾，迎来美好的明天。